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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上元刚过,正是春寒料峭时,枝上嫩芽挣扎着将出未出,春日的光景却是也不远了。

  时辰尚早,正阳街上行人不多,路边商铺招揽客人的伙计便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唯独街尾的鼎宝阁门前有些不同。两名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立在门外,身材魁梧,腰悬铁剑,一看便是练家子。

  今日恰逢鼎宝阁竞价会,半个时辰前一楼大堂便已座无虚席,若不是只要进门看个热闹便需要交上十两银子,整个大堂此刻怕是要没了下脚的地方。

  与一楼大堂格局不同,二楼东西两侧设有半开式雅间,临大堂一侧只有及腰高的围栏,凭栏下望,一楼情形一览无余。

  此时自下向上望去,只见轻纱之后人影微动,即便不用看也知道,里面全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

  壶里最后一口美酒下肚,香甜有余而辛辣不足,明万辞抬手抹了把唇角,手指却比最好的细瓷还要莹白三分。

  眯了眯眼,她一时没忍住,打了个酒嗝。

  “这酒不够辣。”她并不好酒,只是有一说一,“但是够甜,味道还不错。”

  “五千两就买了这一小壶,味道自然不会差。只是此酒后劲儿绵长,你饮下这整整一壶,待会怕是能睡满十二个时辰。”身后男子低眉顺眼地侍立在旁,话却说的有些不客气。

  明万辞却不放在心上:“这几日我都不曾睡上什么好觉,若是喝了这酒便能这样睡,倒是赚了。”

  说话间,她朝栏杆边倾了倾身,纤长莹白的手指挡开薄纱,目光扫向一楼置物台,末了又看向对面,奇怪道:“今日太守府和将军府都来人了?”

  “太守府三小姐和将军府五小姐结伴而来,就在对面,另外……”

  太守府三小姐范莹玉从来看不上这等鱼龙混杂之地,将军府五小姐沈兰合更是不懂风雅之人,今日出现在此,确实意外。只是听谢辰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明万辞不由问他:“另外什么?”

  谢辰斟酌道:“太守府大公子和侧室夫人就在隔壁。”

  “大公子的侧室?”明万辞反问一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明万辞早先与阮尚安定亲,阮家姑娘阮清儿却素来瞧不上她,待到阮清儿嫁到太守府上成了大公子的侧室,更是没少给明万辞脸色瞧。

  后来阮尚安高中状元,明万辞还没表态,便收到了阮尚安的退婚书,紧接着皇帝便下了圣旨赐婚他与新阳公主,明万辞因为这事成了整个洴州茶余饭后的消遣。

  打这之后再看到她时,阮清儿险些把鼻孔仰到天上去。

  “这二人可真是阴魂不散。”明万辞腹诽一句后又有些不解,回身问道:“你们说,我可曾亏待过她阮清儿?为何她总是处处与我不痛快?”

  雅间门口立着一少年,窄袖黑衣,腰悬长剑,右手扣在剑柄上,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木然回道:“苏晋不知。”

  明万辞原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目光转而落到棕色长衫的男子身上。

  谢辰勾唇,笑得有些幸灾乐祸:“阮姑娘作为半个读书人,难免清高一些,大概是瞧不上咱们商人身上的铜臭味吧。”

  “切。”明万辞目光再次落到对面,有些纳闷,“什么时候她们官家女子也对这竞价会感兴趣了?”

  “自然不是像你一样用钱来撒疯的。听闻鼎宝阁徐老板得了一批好货,人家这才赏脸过来了。”

  “谢辰你到底领谁家月俸的?为何人家来是赏脸,到我这就成了撒疯了?”明万辞趴在围栏上,话说的有气无力。

  “本就是如此。当初阮尚安与你定亲时,也不见你多把他放在心上,一月说上五句话都算多,怎么如今人家状元高中,成了驸马,你就开始在府里烂醉。前几日因着几只首饰盘下了两家店铺不说,后来撕了千金难求的华萤锦做抹布,如今竟又跑到这里撒钱疯来,当真是荒唐。”

  这阴阳怪气的一番话终于让明万辞秀眉微蹙,她收了手,挑眉回头,话里带了三分酒气:“我花我自己赚的钱怎么了?谢辰,我瞧着城东的刘寡妇人美心善的,要不赶明儿我找王媒婆给你说说?”

  谢辰知她说的玩笑话,还未及开口,便听楼下起了一阵骚动,于是提醒道:“开始了。”

  明万辞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她没仔细琢磨过今天竞价的都有什么,只是心里有些憋闷,钱又花不完,就是鼎宝阁竞价一头猪,她大概也会花银子给拍下来。

  至于回去后怎么处理,她暂时还没细想。

  于是竞价开始后,一楼大堂的众人便瞧见,这五件宝贝里能有四件被二楼同一人拍去。每次叫价时,便有一柄玉骨折扇凭栏伸出,扇尾处吊一白玉元宝扇坠,执扇之手却比那玉骨更剔透三分。

  这扇坠众人熟得很,一看便知来人是明家公子明万辞。只是如今她连太守府和将军府小姐的面子也不给,难免叫人有些意外。

  虽是嘴上叫一声“明公子”,但本地人都知道,首富明家的当家人明万辞乃是女儿身。她常年做生意,为了外出做事方便经常着男装,再加上生意手腕无可挑剔,久而久之,众人见了便都唤上一声“明公子”。

  “你不收着点,今日怕是要得罪人。”谢辰在旁边看了半晌,出声提醒道。

  “他们这些靠爹吃饭的人,不是一直都不太瞧得上我吗,那我今日得罪还是不得罪,岂不是没什么分别?”明万辞整个人几乎都瘫在围栏上,等着今日竞价的最后一物上台。

  谢辰摇头,低声道:“你可真是魔怔了。”

  最后一物因为东西好,鼎宝阁的老板破天荒亲自上了台,起价五千两刚一叫出,楼上楼下齐齐噤声。

  与往常相比,这起价着实有些高。

  此时置宝架上铺着素色锦缎,一块玉佩置于其上,质地温和的白色美玉上丝丝血色脉络清晰可见,颜色正而不邪,艳而不妖,一看便知是极其罕见的珍品。

  传闻这块血玉有千年历史,具体来源已不可考,待看清模样时,明万辞如众人一般,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这玉她瞧着倒是喜欢得紧,几乎不曾犹豫,便直接喊出了七千两的价格来。

  清越的喊声一落,明万辞便瞧见,坐在对面雅间里的太守府三小姐正盯着她看,眼神是三分不屑七分怨恨,明万辞目光一偏,权当没看见。

  鼎宝阁老板连叫两次七千两,明万辞此时窝在黄花梨木椅中,放下了敲着的二郎腿,等着第三声唱银。

  只是那第三声尚未出口,突然有人抢先道:“八千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会有人跟明万辞抢东西,还抢得这样财大气粗,只是待看清出声之人,便又释然——竞价的正是太守府大公子。

  明万辞轻哼一声,当真是醉意上了头,眉间蓄起三分薄怒来:“我就不信他能再添。”

  说罢,折扇一打,冲楼下高声道:“一万两!”

  楼下顿时又是一阵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