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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1 / 2)





  黄昏时分,空气里还有几分瑟瑟的寒意,萧恪解开了身上的披风披在陆青婵身上,她忙去推,却被萧恪摁住了手:“衣服,朕赏你了。”

  他别扭地用了赏这个字,用皇权压着她,让她心安理得地受着自己的好意,陆青婵有些想笑,可心里更多的还是感怀。

  有时候,能遇见一个发自内心疼惜你的人,你会发觉,好像全天底下无穷无尽温柔的事物都向你奔涌而来。

  那一天,站在堆绣山旁边,绛雪轩的前头,萧恪拉着陆青婵的手,轻声说:“朕盼着,明年朕能带着朕的太子来这一起看绿萼梅。”

  “太子?”

  萧恪一脸正色道:“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太子。”

  陆青婵脸上有几分泛红,不过也忍不住打趣儿:“要是个公主又该如何呢?”

  这个问题萧恪没想过,他蹙着眉想想,又一本正经:“只要是你的孩子,朕都会一样喜欢,但是江山后继无人不行,你总得给朕生个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生包子还要略等几天~

  第58章 忍尽藤(一)

  孩子啊。

  其实有时候陆青婵也确实喜欢孩子。她悄悄抬起眼看了一眼那个站在梅树前头的男人, 他衣着华丽而尊贵, 眉宇间含着吞吐天地的气魄, 也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感受到了陆青婵的目光, 萧恪侧转过头来:“你看朕做什么?”

  陆青婵忍不住莞尔一笑:“臣妾想生一个长得像皇上的孩子,这样也能知道皇上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萧恪常年喜欢冷肃着一张脸,也不知道他小的时候, 是不是和如今一样,总喜欢板着脸。自从爱上他之后,才常常遗憾遇见他还不够早,那些与她无关的,她未曾参与过的时光,让她也会觉得惋惜。心里总想着,是不是再早一些,就能不错过萧恪的那些年少时光。

  “你啊,”萧恪失笑,“朕还想见见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模样呢。”

  方朔离得老远,听不清皇上和皇贵妃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皇贵妃脸上那一抹浅淡而又真切的笑容,清晰得烫了人的眼睛。真好啊,皇贵妃笑起来的时候, 只觉得这寒凉的天气都添了几分融融暖意。

  不单单皇贵妃在笑,那素来冷淡的皇上,眼里也带着笑,他的目光落在皇贵妃身上, 比日光还要柔。也说不清到底谁更开心,也许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更高兴。可单单看着眼前的那对儿璧人,就觉得人世间还有如此之多的美好值得被珍惜。

  他侧过头,有善也在往那个方向看,眼里似乎也带着几分羡慕,方朔抬手敲了他一个毛栗子:“瞅什么呢!”

  有善有些不服气,鼓着嘴嘟嘟囔囔的:“儿子也替皇上开心,多瞧了两眼,你看庆节,保不齐比儿子看得还入神呢。”

  结果两个人一抬头,竟谁也没有瞧见他,方朔的眉心蹙了起来:“他整日里不见个人影儿,不是说了,宫里的奴才不准落单,要是被瞧见了指定是要打板子的!”

  主子们都走得七七八八,漱芳斋倏尔就冷淡了下来。无幸停了巴掌,松枝抬手把他扶了起来:“您也别怪我们主儿,规矩就是规矩,哪个人都不能坏了规矩。”无幸也不恼,他的嘴角破了个口子,隐约在往外渗血,他抬手去擦,目光看着对面那个方才站过的戏台子:“飞鸟乱投林,你瞧瞧,这里头也只不过是主子们听戏的时候才能热闹些。咱们做奴才的,也不过是当棋子儿当玩意儿的命。”

  他的语气低沉,松枝笑笑:“您得主子的脸,往后是有大富贵的人,和我们还不一样呢。”

  无幸本就是好容颜,如今遭了掌掴,姿容有些落魄,可哪怕是隔着油彩,也神采风流,他叹息着摇头,落魄的模样好似春梨绽雪:“朝不保夕的日子,哪里说得上是富贵呢,整日里舞于刀尖上,保不齐下一秒就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晚上躺在床上闭着眼,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明天。”他转过头看向松枝:“我这心里头总也觉得空落落的。再说了,松枝你不也是孤身一人么?”

  他微微弯起嘴角,笑得竟然还带了几分风流。

  这一日的节气是大雪。虽然紫禁城的初雪还没有落,可是逢年节妃嫔们都是要去乾清宫给皇上请安的。端嫔从来都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做派,来到乾清宫的时候萧恪还在里头见大臣。

  她一个人立在丹陛上,站了许久。才听见里头传来了跪安的声音。今日臣子们议论的还是雁回关外头的战事,端嫔的父亲言几潭领兵交战,也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旗开得胜,勉强算得上是个平手,这些武将们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陆承望更适合这个角色,可也没有人敢对萧恪提出来。

  那些大臣们肚子里也都带着气,走出乾清宫的时候就看见了立在丹陛上的端嫔,众人并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能点点头叫一声端小主的,已经算得上是有礼貌的了。荆扶山跟在众人后头出来,一抬眼也看见了端嫔。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俩莫名的不对付,许是这些心里有丘壑的人,总喜欢相轻罢了。荆扶山走到端嫔身边的时候,甚至嗤笑了声,淡淡道:“卖女求荣又如何,还不是被那群鞑子打得七零八落,宛若丧家之犬?想照着皇贵妃的样子得恩宠,照猫画虎、愚不可及。”

  荆扶山偶尔和她针锋相对也是常事,荆扶山在朝堂上本也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端嫔并不会刻意忍着,有时候也会反唇相讥,只是今日她目光淡淡的,并没有接过荆扶山的话。

  荆扶山走下丹陛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端嫔依然立在那,哪怕大臣们已经走了七七八八,皇上也没有宣她进去。荆扶山隐约想起,当初陆青婵来乾清宫的时候,萧恪是特意让人把她请到暖阁里头坐等的。

  天气冷,她口中呼出的白气四散在空气里,她立在那像是一棵笔直的松树,这样冷的天气,连他一个男人,走了几步都觉得骨头发颤,端嫔却连晃都不晃一下。武将家出身的女儿,骨子里都带着韧劲儿,皇贵妃有,端嫔也有。荆扶山向来是不喜欢言几潭的做派的,可看着这样的端嫔,也不过是在心里叹了一声。

  陆青婵坐着肩舆到乾清宫的时候,老远就瞧见了站在风里的端嫔,她走上丹陛近前来才看清,端嫔的身子在风里打颤。

  “你怎么在这儿站着?”陆青婵惊讶地问了句,抬手去摸她的手,触手像是一块冰,“怎么这么凉,来快拿着我的手炉。”

  端嫔已经被冻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僵硬着身子对着陆青婵行礼,方朔看见陆青婵,上前说:“皇上嘱咐了,要是贵主儿来,就请贵主儿去暖阁等着。”

  “端嫔在这站了这么久,怎么不让她进暖阁里坐会呢?”陆青婵的语气有几分焦急,倒是端嫔平声说:“皇上不关照我也是正常的,他们奴才的也不过是听皇上的意思行事,娘娘不要难为他了。”

  陆青婵拉着她的手:“你和我一起进去暖暖吧。”

  那天,陆青婵和端嫔一起给萧恪行了礼,萧恪也一并按照位份给了赏赐,端着赏赐出了乾清宫的门,松枝小心地对着端嫔说:“皇上给娘娘的东西也十分丰厚了。”

  端嫔不受宠的事是有目共睹的,内务府的奴才们素来都是踩低捧高,端嫔的日子过得不算好,她手里头拿着的还是陆青婵的手炉,这个手炉外头裹着的罩子都比她身上衣服的料子还要好些。端嫔轻轻摇头:“皇上的赏赐也不能出去典当,不过是面子上好看罢了,连一筐炭都换不回来。皇上除了赏赐这些贵重的东西,额外赏了皇贵妃一幅欧阳集的画。这一幅画的心意,比这些珠宝首饰多得多了。”

  松枝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主儿,您就是心气儿太高了,怎么着也不过是一幅画,哪里比得过珠宝呢?您也该放低了身段去留一留皇上,万一您得了圣心,留下一儿半女,往后的日子也好过啊。”

  端嫔往前走了几步,终于淡淡开口:“我可以不得宠,但是我也不会脱光了衣服去留男人,得不到男人的尊重,光靠身子也于事无补。皇贵妃的手炉,一会儿你去替我送过去,顺便把皇上赏的那两块灰鼠皮子送给皇贵妃,算是我的答谢。”

  “主儿!”松枝有些不愿意,“内务府那群人本来就看不起咱们永寿宫,皮子给的也不好,您穿在身上都不暖和,这两块皮子难得,能给您做两件袄子,哪能给皇贵妃呢?再说,皇贵妃那儿什么东西都不缺,也许根本看不上咱的东西呢。”

  端嫔摇摇头:“看得上看不上是她的事,送不送才是我的事。”

  从乾清宫回来,子苓见陆青婵的手炉不见了,忍不住多问了两句,陆青婵站在炭盆边上暖手,忍不住说:“端嫔是个可怜人。”

  子苓给她端了杯茶水:“主儿,您不能去可怜每一个人。您觉得端小主可怜,咱们京城外头还有许许多多吃不饱饭的人一路乞讨过来,端小主再可怜也衣食无忧地到了如今,皇上也乐意供养她,只要她不闹出大动静来,后半生的衣食无忧是少不了了。”

  陆青婵回过头来笑笑:“我知道,只是我自己过得好,总是忍不住希望大家过得都好。”

  “您是善性的人,也是端小主纯良,不然别人怕是要借着这个由头,欺负您呢。”

  外头的冬日阳光透进来,陆青婵眯着眼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一寸金阳:“我又不傻,哪里分不出她们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