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第7节(1 / 2)





  阮岑皱眉,森冷地回过头。

  月光里,莫三刀缓缓转过身来,头发散乱,满脸血痂,却还一笑,举了举怀里那坛酒,哑声道:“您的酒……”

  ***

  莫三刀已经忘记自己是第几次被阮岑鞭打了。他只记得阮岑第一次打他的时候,他还很小,最多也就六岁吧。那天正值中秋,萧山上的月亮极大,极圆,极亮,阮岑的兴致也极好,领着他与阮晴薇在院中赏月,边喝酒,边给他俩说后羿射日,嫦娥奔月。

  阮晴薇坐在他膝盖上,满脸是笑,一口一声地唤他“爹爹”。

  莫三刀不知道为什么,也鬼使神差地凑过去,笑眯眯地向阮岑唤了一声:“爹爹!”

  阮岑眼里的笑登时变了。

  他的眼睛,在那轮极大,极圆,极亮的月亮下变了,变得通红,红得像两把刚杀过人的刀。他猛地把莫三刀揪过来,狠厉地盯着他看。

  莫三刀“哇”一声哭了。

  阮岑抱走阮晴薇,起身走进屋里,出来时,手里带了鞭子。

  那是第一次,莫三刀这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鞭打的次数就渐渐多了。最多时,一个月都会有几次。

  其实,阮岑本身并不是个残暴的人,虽然平时落落寡合,孤高冷漠,却有一身凛然正气。莫三刀对他,是很景仰的。他的武功、言行,曾一度是莫三刀苦苦努力的方向,他的形象,在莫三刀的心目中就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只有拿起长鞭时的阮岑,会让莫三刀感觉陌生,甚至害怕。尤其,是那一声声随着鞭绳落下来的“孽障”。

  有一回,莫三刀跑去问阮岑:“师父,你什么时候最开心?”

  阮岑道:“喝酒。”

  莫三刀接着问:“师父喜欢喝什么酒?”

  阮岑道:“烧酒。”

  莫三刀低下头,隔了一会儿,又抬起头道:“那师父开心地时候,还会打我么?”

  阮岑一愣。

  山间的风吹过院角的梧桐树,吹飞一片片巴掌大的枯黄叶子,那叶子,比莫三刀当时的脸还大,一下子,就蒙住了他的视野。

  阮岑抬手,摸了摸莫三刀小小的、圆圆的头,一字不答,转身走了。

  在铺天盖地的梧桐叶里,莫三刀呆站在原地。

  阮岑就那样走了,没有给自己答案,有的,只是冗长的沉默,和一个永远难以触及的背影。

  阮岑消失了半年。半年后,他从山下回来,给莫三刀带来了一把刀,和一本刀谱。刀叫“赤夜”,刀谱的名字,叫“归藏三刀”。

  阮岑道:“如果你能用这把刀练成这套刀法,并用它杀死一个人,我就不再打你。”

  莫三刀喜出望外,冲上前去把刀与刀谱接了。

  “师父要我杀什么人?”

  阮岑道:“蓬莱城城主,花云鹤。”

  莫三刀抿紧双唇,定定道:“好!”

  那时候,莫三刀并不知道什么是蓬莱城,谁又是花云鹤,他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和阮岑的承诺,并往心底死死地记着。

  他要用这把赤夜刀练成“归藏三刀”,他要杀死花云鹤。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叫“莫三刀”。

  那把几乎没有人见过,因为见过的人大抵都死了的第三把刀,也就是他立誓用来取花云鹤项上人头的——赤夜刀。

  ***

  莫三刀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窗内窗外都乌压压一片。

  他是被痛醒的,也是被渴醒的。

  先前的剑伤八成又裂开了,加上那些鞭伤,齐齐发作起来,真是如被千千万万只火蚁啃噬一样。莫三刀皱紧眉,想起身去找碗水喝,才一动,痛得低喊一声,倒回了床上。

  “三刀……”一个惺忪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莫三刀转过头,这才看清,自己床边趴着个圆圆的脑袋。

  圆圆的脑袋听见动静,慌手慌脚地爬起来,从窗边几案上摸了火折子来把灯点上。屋内一亮,影影绰绰的火光,映出了阮晴薇憔悴的眉眼。

  莫三刀一愣,进而咳笑起来。

  阮晴薇顶着一双又肿又黑的杏眼,气道:“你还有心情笑!”

  莫三刀不笑了,笑起来,身上更痛了。他强忍了笑,望着朦胧灯影里的阮晴薇,哑声道:“我渴了。”

  阮晴瞋他一眼,起身去倒了杯热茶,扶他起来,喂他喝下。

  莫三刀一个喉结骨碌地动,一杯喝完,呐呐道:“不够。”

  阮晴薇忙又倒了几杯。

  莫三刀喝饱了水,重新躺下,阮晴薇放了茶杯,望着他疲惫的脸,眼中又一酸,强忍了道:“这回我爹下手有点重,没个十天半月的好不了,伤药我已经替你敷上了,这回你就安生些,别又趁我不注意偷跑下山去喝酒。”

  莫三刀扯扯嘴唇,狐疑道:“有那么严重吗?”

  阮晴薇拿眼睛瞪他,懒得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