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直起脖子：“我为什么不敢？我跟你讲，他就算听了我的话，也最多咧咧嘴角，幅度都不会太大，上次我们院评选□□特殊津贴发放者，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夫找他，说自己怎么怎么不容易，家里怎么怎么困难，结果你猜怎的，他就一句话‘好的’，津贴就拱手让人了！连个眉头都没皱。”

  “那说明他不缺钱。”付雨还是站在孟辰光这边，他一看就是不曾为物质发愁的人。

  “这是钱的问题吗？！”程飞急的声音都抬高了“你知道那个津贴有多难拿吗？那个老大夫也不缺钱，这是荣誉！这是业内地位的象征！他怎么能不在乎？他要是不在乎就不该当医生！”

  看程飞越说越激动，付雨不好再和他抬杠，程飞也不是冲动的人，这饭馆就在医院附近，难免会碰见熟人，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站起来离开。

  程飞住在附近，付雨要前往地铁站，程飞便步行送她：“总之，聪明的女人都不应该飞蛾扑火选孟医生那样的，他拥有的太多，什么都不在乎。我也知道你现在看不上我，这很正常，我承认自己和孟医生比起来还不起眼，不过日久见人心，我会进步会成长，你也会慢慢看清楚一些事，这样吧，我给你当备胎，期限是一年，一年之内你反悔了，或者在孟医生那里碰壁了，随时可以找我。”程飞咬咬牙，说的大义凛然。

  付雨险些被自己绊了个跟头，还备胎！她何德何能？只能诚惶诚恐拒绝：“这样不道德，你别想太多，咱们不合适，但我觉得你人还比较有意思，可以做朋友。”

  程飞点点头：“照你说的也行，反正备胎也是先做朋友的意思，咱们公平起见，你也算我的备胎，我要是找到更合适的也知会你一声。”

  付雨扯着嘴角拒绝：“那就算了，我对转正都没兴趣，更别说做备胎了，这职位我担当不起。”说着指了指前面的地铁标志“我到了，您请回吧。”

  程飞哈哈一笑：“算了，不逗你了，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就是觉得每天上班下班一天16个小时都泡在医院的日子太无聊，找不到美女做女朋友，偶尔和美女聊聊天吃个饭也挺好。”

  “尤其是这个美女还能付账就更好了是吧？”付雨扭头又损他一句。

  “这都被你猜到了，这女人太聪明了就是麻烦，所以放心吧，我不打你主意了，有空再联系。”

  刚刚饭桌上扫了微信，她住的也近，以后约饭很方便，程飞美滋滋地想，这女人其实并不像她自以为的那样铁石心肠，她那么忙，连孟医生的邀约都没空答应，可是上次替人相亲，这次又陪人看病，可见是个软心肠的人，自己慢慢磨，万一就磨得她心软答应他了呢？

  第十七章

  其实要不要查周启扬付雨有些犹豫，一是辛琪并没有向她求助，二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黑客手段了，本朝的互联网法律还不完善，但黑客的某些手段其实要么是在违法的边缘，要么已经触犯法律。

  想了想，她还是尽量在安全范围内通过手头的一些线索查到了周启扬的一些事。结果越查越生气，越查越惊心，顺藤摸瓜查下来，等到大概都弄清楚，付雨浑身冰凉如置身地狱，脑海却又血红一片好似红莲业熊熊燃烧，烧的她双目赤红口干舌燥。

  好容易冷静下来，付雨小心地抹去了自己的行为痕迹，将搜罗到的资料小心拷贝下来，但是如何处理她还有些犹豫，报案的话她这些信息来历不正，很容易惹祸上身，但让她置之不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原来周启扬并不是周启扬，或者说他不止是周启扬，他有十多个名字，微信里有上千的好友，百分之九十为女性。乐团的贝斯手也仅仅是他一个身份，他还有酒吧老板、私募基金经理、贸易公司高管、南方某城市富二代等等多重身份，端看他勾搭的女孩吃哪一款了。

  辛琪家境富裕，不缺钱也不缺爱，于是他就是浪漫多情才华横溢又愤世嫉俗的文艺男青年。

  关键周启扬并不是单兵作战，他背后有一群人，一个庞大的组织，叫做pua，或者叫泡学网，里面有导师有学员，成绩优异者有几十人斩百人斩，斩不是斩头，而是泡到并与之上-床的妹子数目，他们讲钱讲色，唯独不讲情，情是投给女孩儿们的诱饵，泡到的妹子越多，妹子质量越高就越荣耀，要是有妹子能为他们自杀，那就简直酷毙了。

  特么的天天忙着编游戏挣钱，付雨没想到网络上竟然出现了这么一群变态，付雨是谁啊？大学没毕业就侵入过国家xx中心并全身而退的人，美帝名校的网络安全专业都递送过全奖奖学金名额的人，她能放过这群混蛋？

  于是一夜之间，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向大家揭示了这么一个原本并不惹人注目的“组织”，各个微博大v和公众号写手很快嗅到了热点的腥味，连夜忙着编辑加工文章，之后又忙着转发，比转发更快的还有网友人肉里面男人的各类信息。

  只人肉男性是因为流露出来的照片女性都打了码，男性则是超清□□网名艺名假名真名统统透亮亮地挂在了网上。

  全网很是热闹了一阵子，很多人都被这件事刷新了世界观人生观，也有人因为宣传相关信息成了网红，但直到网警介入，也没人能找出这些资料的来源是哪里，最后断定是组织内部高层内讧导致的资料流失。

  当然，那是因为做这一切的付雨深藏功与名。

  付雨开始不打算曝光周启扬的，因为周和辛琪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辛琪很多亲戚朋友都见过他，曝光他会让辛琪陷入难堪境地。

  但令付雨没想到的是周启扬竟然还是一个“百人斩”导师，而且资料显示，周很大可能已经感染了hiv病毒，这也是他离开辛琪的原因。原本辛琪是他泡过的女孩里物质条件最好的，又对他死心塌地，辛爸辛妈虽然不同意，但假以时日他和辛琪木已成舟有了孩子，二老也只能妥协。他也不可能这么混一辈子，想上岸的话辛琪是最好选择，和她结婚至少经济上一世无忧，因此从某些意义上来说他对辛琪也是认真的，不然也不会和她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甚至辛琪的亲友们都知道他的存在，原本依照“行规”，骗上-床骗了钱最多几个月就消失了。

  可上岸也不是说上就上的，这些变态们这样的生活已经常态化，周启扬想上岸不假，他对辛琪认真也不假，可他也没停止再去泡别的妹子，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脚，他感染了艾滋。

  查到这里时付雨的心沉到了谷底，辛琪怀孕时日尚浅，这说明不久前他们还曾在无保护状态下发生过性/关系，辛琪出事的几率太大了。

  现在周启扬从辛琪这里消失了，很大的可能就是他已经开始祸祸下一个女孩了，她不能因为对辛琪的这一点私心放任此人继续作孽，因此犹豫了几天之后，她还是选择曝光了周启扬。

  之后的某一天，付雨忽然接到电话，辛琪自杀了，从h医院的12楼直接跳下，当场死亡。

  电话是程飞打过来的，因为死者当天在医院验血，检查单显示hiv检测为阳性，姓名栏那里填着辛琪，这个名字程飞并不陌生，两次见到都和付雨扯上了关系。

  付雨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给辛爸辛妈打了电话，辛妈又是怎么样一声尖叫之后没了讯息，而她又是怎么来到的医院，这些在她记忆力惊人的大脑里都成了断片般的空白。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站在医院出事点围出的警戒线外面，看着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进去拍照取证，接着她又看到辛爸扶着辛妈前来认尸，辛妈一声嚎叫之后瘫软在地，然后挣扎着爬向女儿的尸体，可是工作人员却不允许他们上前，因为经过医院方面确认，死者携带hiv病毒，所有人在没有防护措施下不得接触死者身体，辛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彻底昏死过去。

  付雨感觉太阳太大，她有些发晕，眼前一黑身体摇摇晃晃，她试图稳住自己的时候，有人在她后面帮了她一把，身边是略带消毒水味的清冽气息，侧过脸一看，是孟辰光英俊的下颌，他结实的手臂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旁边程飞慢了一步，悻悻地收回手，抢先开口：“付雨，这边走流程要不少时间，你情况看起来不好，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走吧。”孟辰光没有多说什么，可他的力道和动作都表示他和程飞的看法一样。

  最初的打击过后，付雨冷静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帮不了辛琪什么，辛爸辛妈也未必想看到她，于是顺着孟辰光的力道跟着走，程飞则在前面带路，来到一间空着的办公室前拿钥匙开门，进了大楼之后孟辰光就放开了她的肩膀，却一直拉着她的手直到进屋，他掌心开始的时候微凉干燥，却不多时就出现了潮意，付雨知道那是自己出的冷汗，她全身都在冒冷汗。

  坐在办公室的椅子里，付雨捧着孟辰光递给她的热水，脑子里却如同高速运转的cpu，将辛琪的事情一点点一件件捋了一遍，末了抬起乌黑浓秀的眉眼，看着坐在她面前的孟辰光和程飞，十分肯定地道：“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什么？”二人都有疑问，不过孟辰光用眼神表达，程飞则是问了出来。

  “辛琪在搬来和我住之前就和周启扬在一起了，我和她的父母都劝过她说周启扬不靠谱，她不听她父母的，自然也不听我的，这点没办法。之后曝光他也是为了避免他祸害更多人……”

  “等等！”程飞和孟辰光齐声叫停，之后二人分头，程飞去关门，孟辰光则把房间里的摄像头关上，顿了一下，又对付雨道：“我回头想办法找院里把这段录像删了。”

  程飞却是已经兴奋地低声嚷嚷起来：“原来最近炒的风风火火那个泡学网的资料是你弄出来的啊，我就说不可能是什么内讧，这样的内讧完全看不到里面斗争的利益点在哪里……”

  程飞絮絮叨叨的过程中付雨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她立刻意识自己失态了，虽然不知道孟辰光想删除录像容不容易，不过只要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她就不习惯麻烦别人。

  于是付雨立刻从电脑包里掏出除了睡觉时间永远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联网，问了孟辰光和程飞几个数据之后就开始忙乎，雪白的手指在乌黑发亮的键盘上飞舞，沉静的面容近乎庄严肃穆。

  电脑面前的付雨和平时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屏幕前的她仿佛杀伐果断的神祗，可以创造一切，可以毁灭一切，也可以操纵一切，程飞觉得自己在这一刻似乎真的爱上了她，无关她的美貌，也无关她的挣钱能力，谁说只有女性会仰慕强者？男性在面对强大的女性时，也一样会心潮澎湃到恨不得据为己有。

  程飞分神看了孟辰光一眼，这一眼让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危机感，认识将近一年，他从来没有在孟辰光眼里看到过那种情绪，那种和自己心情类似的情绪。

  几分钟时间，付雨便比了个ok的手势，并立刻就报答他们：“资料库里你们有没有想删的东西？我可以顺手弄了。”

  程飞先是冥思苦想，然后眼前一亮，刚要开口，被孟辰光一把推开脑袋：“别闹，医院丢失的资料多了，是会报警的，今天办公室这段我会向院方解释是我关了摄像头。”为了避免医疗纠纷，h医院凡是出门诊的办公室都安装有摄像头，孟辰光出门诊在特需楼，而他的办公室也和程飞一样是和别的医生合用，现在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有人休息，这间程飞和一位老专家一起出门诊的房间反而是没有人的，所以才就近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