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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89)(1 / 2)





  舍弃天神的记忆,舍弃天神的力量,唯有一颗心在轮回当中,以人之身、以兽之身、以飞鸟鱼虫之身,在轮回中走过无数次凡尘众生的道路,天神生来通明不染尘苦的心,终于悟到了苦。

  苦啊。

  凡尘众生的苦。

  唯有苦难才能理解苦难,唯有痛苦才能解救痛苦。

  原来天神,早已尝过了苦而不自知。

  若非觉得浑沌的道太苦,他和太阴为什么要开启一次又一次大轮回呢?

  苦是一把钥匙,通往道之缺的迷障。

  身为天生神圣的天神,长阳找不到道之缺,但大玄可以。

  他让那苦浸透了自己,在世间积攒了一个又一个轮回的墨色里,坠到了天地之道裂开的深渊里。

  他终于看见了道之缺。

  你告诉我你找到了道之缺。太阴震颤着说。

  在上一次轮回的终末,坠落的天神寻找到她,揭开隐秘,告诉她他已知晓道之缺究竟是什么。

  他们当时只要弥补道之缺,就可以解决浑沌,接下来只要修补天地、消弭劫气就像他们此时打算做的一样,天地就可以结束这越来越艰难的大轮回,让一切恢复到正轨。

  可长阳要她再开启一次大轮回。

  是的。身着墨衣的神明笑了一下,幽邃的眼睛里好像在闪着光,道之缺,在于天神有情。

  怎么可能?白帝喃喃道。

  墨色的涟漪荡到他身上,只轻轻一触,就沾染上了这最坚固有定的神明。

  他吃痛似的皱起眉,但那痛苦不是墨色带给他的,那是他心中早已尝过的苦滋味,墨色只是将它显化。

  天神掌道,以道为身,为什么会感受到痛苦?

  天神有情。玄衣覆身的神明露出复杂的笑。

  天神自以为生来便没有七情六欲,观世间心欲如梦幻泡影,可他们又怎么会真的没有情呢?

  有情即偏私。偏私即非公。

  若非有情,为何要欺瞒大玄的存在?若非有情,为何在见到长阳未陨时欢喜?若非有情他从太阴、炎君,到白帝、水相、化芒,一个个看过去,为何方才,还要留给大玄一条道?

  若非有情,何必关心天地众生是否会入了浑沌的苦道?是否会走向寂灭?

  天神有情,那情浅淡似无,只关乎同伴与天地,那情隽永,穿越一次又一次大轮回,历苦而不知不悔。

  七情不动,不沾因果。

  天神有情,却不沾因果。

  这样清浅的情,似乎也无伤大雅。可一次次无伤大雅积累起来,就成了因果之乱的始。

  如何弥补道之缺?如何解决因果的乱?

  天神以道为身,道不损,天神何陨?

  厚土仍在,轮回仍转,长庚启明,仍章日夜,社土与云章师的道仍在,社土与云章师何陨?

  她们只是回归于道中,从此以后,无情无性,看万物皆同,生灭如一,看曾经愿因信而向死的同伴,也与一滴坠雨、一瓣落花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做什么呢?

  天神当真未陨吗?

  道本无情,天神是道的情。

  想要弥补道之缺很难,也很简单。

  只需要天神消陨,天神归道,从此以后,无情亦无性,天地自然再无所缺,一切皆将归于正轨。

  天地在呼唤着,天神寂灭。

  所以,浑沌虽然早就知道道之缺在何处,却不敢妄动。因为天神若知何为道之缺,必不吝消陨,亦如社土。

  所以,长阳在找到道之缺后,开启了又一次大轮回。

  七根琴弦显化,那是他自天地间收集的七情引,亦是他的情之所寄。

  天地之乱,始于天神有情,却不沾因果。

  因果之道需要一尊神明,为它定下不可动摇的运转。

  但上一个轮回当中的长阳已经来不及接起这伤痕累累的因果。

  笔端万千因果,接尽世间众生,亦接向天神。

  墨色冲破月华,荡到天神身上,有化身的天神,化身便接上了这一缕墨色,没有化身的天神便在这墨色里凝聚出了一具化身。

  你要做什么?才从那大轮回的震撼当中回过神来的炎君焦急问道。

  身披玄衣的神明对他笑。从得知道之缺究竟为什么的那一刻起,长阳就开始布一个局,一个与天地所求相悖的局,一个与天神甘陨的心相悖的局。

  此世的漓池、长阳、大玄,都是他为了落子而显化的相,慈悲也好、寒煞也罢,他自己的迷茫困顿、自己的挣扎痛苦,都是他为了结出那果而给自己设下的局。

  他谋算天地,亦谋算自己,只为留下一个选择。

  他与众生结契,亦与天神结契。

  天神当有化身,以此化身为因果之凭。

  七情不动,不沾因果。天神若动七情,化身便有因果沾身,唯有全了因果,才能了断因果。

  这对于天神来说,并不太难。

  他要做什么?

  他要道之缺被弥补,也要天神不必消陨。

  他要在这天地之间,强求一个双全!

  因果要公正,因果不可改。

  这世间,一切天神皆可有情,唯有,因果不可有情。

  正确、错误,善恶、正邪、好坏,有情无情这些东西,众生在乎、天神在乎、浑沌在乎,但天地不在乎。身覆玄衣的神明抬起他的笔,墨黑的眼底似有微光。

  我在乎。

  牵因果的笔划落在神明的七情弦上,一声振鸣,七弦崩裂。

  第177章 (正文完)

  那弦断的最后一声响, 并不惊天动地,也不痛心裂腑,它是轻盈柔软的, 像一片明澈的阳光, 习惯的光亮的人也许都没有觉察。

  墨黑的衣角片片破碎, 和神明一起散做点点明澈的光,在夜色里像海上浮动的鳞光。那目中的微光暗了。

  太阴霍然变色, 她伸出手,但月辉却锁不住那个身影,她只捉住了一片阳光。

  炎君手上燃起不熄的永焰,托住一片阳光, 但火焰的光亮却无论如何都融不进那破碎的微光里, 只能见它一点一点熄灭。

  白帝定不住它、水相留不下它、化芒延不长它。

  唯, 因果不可有情。

  这世间再无长阳。

  大青山首的威严神圣开始消散。

  李府当中的住客们皆若有所觉般一顿,心中仿佛有某种哀茫似的感情, 却又不知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