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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1 / 2)





  文瑜翻着戏折道:“横竖闲着也是闲着,慢着些排也不打紧,关键是要排得细排得精,到时候登台一亮相,主子娘娘们觉得精神,听着喜欢,就算咱们完成任务。来,七爷给个建议,咱们最先排哪出戏?”

  怡亲王视线在戏单上搜寻着沉吟,“那就先排这出老祖宗钦点的《醉酒》吧。”

  话出口没有人提出异议,升平署司员领命后就下去着手安排了,趁着这份闲当,文瑜跟怡亲王聊起了宗室里的家常里短,“我听说昨儿勋贝勒的庶福晋得产热褥没了?”

  “应该是吧,”怡亲王对这样的事情好像不大关心,“我记得他们家那房福晋好像是大年初一诞了位阿哥,我随了份礼,昨儿又兑了分子,大过年的红白喜事都给撞上了,也是够背晦的。”

  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郁兮插不上嘴,于是就翻看着手中的戏折,翻到《长生殿》这一整出戏,她缓下心神,认真看了起来。

  不长时间司员们带着南府的学生太监们进场了,怡亲王不过多废话,抬了手下令让他们开演。

  《醉酒》是摘取《长生殿》的故事改编过来的一段情节,木阁雕镂的戏台里,唐杨两人相约至百花亭赴宴,贵妃满心欢喜赶到亭中等待,唐明皇却失约转驾西宫。玉环满腹幽怨,命高力士,裴力士和宫女们不断为她进酒,自豪饮遣愁,最终沉醉不自能持,伤心而归。

  一曲过罢,文瑜和郁兮两人听得是情丝婉转,怡亲王则是口中啧啧,皱眉频频,看脸色十分不满意,放下茶盅的那一刻把桌子震了个山响,“内府白白给你们俸禄的么?怎么唱成这个样式?”

  司员们帽顶子颠着赶紧上前赔罪,其中一个撞着胆子问,“回七爷,要不让他们把妆给伴上?”

  这下彻底把怡亲王的火给挑了起来,撂下茶盅霍地一下起身,不光那几个司员,连带把郁兮,文瑜都吓了一跳。

  不等有人劝说,人一撩袍子竟然登上了戏台,从扮演杨贵妃那名太监手里接下折扇,呼啦一下抖开,右手的虎口衔住扇轴,大拇指和中指分别夹住小扇骨中央,然后把扇子抬到脑穴的位置,手臂略微伸直画圈,用中指,无名指轻轻点压小扇骨。

  就这样郁兮听到了他扇下起风,沙沙的颤动,“得这么颤扇明白么?”怡亲王一脑门的愠怒,瞪着“杨贵妃”,花容在他的恐吓下失了色,太监浑身抖成了琵琶,“奴……奴才明白了!”

  怡亲王把扇子撂给他,又拿了桌子上作为道具的酒盅,继续给他演示,“唱到“且自由他”这头,你得把气儿往上提,唱着“由”字就得为“他”字做准备,先喷口儿,用舌头弹牙再出声,一边唱着手上的动作不能忘,手得配合着嘴抖袖儿,唐明皇都抛下你转西宫去了,你心情是愤怒不平的,方才你那模样像回事么!”

  台下郁兮忍不住笑,“我还是头一回见七爷生气呢,没想到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发起脾气来竟然也这样可怕。”

  文瑜磕着瓜子就着茶笑道:“那你是没见过六爷发脾气,跟个阎王罗刹似的,承延这模样跟他比起来简直是佛祖菩萨了……”郁兮还真见过他摔脸的样子,的确不怎么美观,她心肝颤着才把他哄回来。“七爷万年的好脾气,但是你不能糟蹋他的爱好,你不能说他的鸽子不好,这戏词上若是唱走了音,身段做得不到位,那就是拿痒痒挠抓他的心胆儿,翻脸不认人,可有你消受的。”

  见台上消停了些,她俯掌掸了掸手心,把瓜子的碎壳抖干净,拢在唇边吆喝道:“别光顾着教训别人了,七爷来一段儿!”说着用手肘捅郁兮的肋巴叉。

  郁兮也加入了起哄的行列,“七爷这样不行,得完整的来一段儿。”

  怡亲王诧异的朝他们看过来,随即敛衽做个揖,退到了戏台的边缘,看样子是真打算来一段了,排戏太监们慌忙退到台下,奏乐的太监们赶紧拉弦敲锣把手头的乐器弹奏起来,声乐逐渐盖过了台下的笑语盈盈。

  “杨贵妃”出场了,碎步迈到台中,腰背扭动带动肩颈,眼睛左右摆动,从慢到快,炯炯目光中透出怒意:“啊呀,且住!昨日圣上传旨,命我今日在百花亭摆宴,为何转驾西宫去了,且自由他!”

  贵妃一边念白一边抖袖取盅,“高裴二卿,将酒宴摆下,待娘娘自饮几杯。”念到“几”字的时候,贵妃的眼神正好从上落到右手的杯盅上,最后缓缓吐清“杯”字,带出一阵酸楚和无尽的哀怨。

  郁兮望着台上人的身影又回想起了在磐石的那一夜,月下有只白牝狐,想到此她忍不住笑,笑过之后空余惘然,为何偏偏想起他来了?

  鼓点弦乐缓慢消失,怡亲王踏着尾音余韵下台落座,面上已无怫然之意,挺拔的眉眼鼻梁随着窗外的光影偏转过来,笑问:“如何?”

  文瑜可能是因为触景生情,想到了她和谭鸿之间的不圆满,掂帕子悄悄擦拭眼角,郁兮便笑着圆场,“七爷唱的真妙,可见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像我这样不懂戏的人,难以留心到细节之处,七爷出马做示范,再瞧别人的唱法真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听她这么夸他,怡亲王悠然自得的笑,调过脸又是一副面孔,把台前众人吓得小腿肚子抽筋,“这些功夫得靠练,不是靠装扮行头能弥补上来的,贵妃醉酒后磨桌子那段戏,演的好是微醺醉卧,你们演的是什么?跟大尾巴蛆似的乱咕容。我要是你们都没脸再端这碗饭,回头使出吃奶的劲儿仔细排练,丑话说前面,若下次排练还是没有任何长进,那便请诸位趁早卷铺盖走人。”

  一听饭碗难保,司员太监们唯唯诺诺着应嗻,怡亲王手一挥差遣他们下去,文瑜收了帕子笑道:“到底还是七爷讲究,老祖宗排戏,也不像你这样挑拣,瞧瞧你把他们给吓的。”

  怡亲王轻哼,“老祖宗心善,不忍心对他们过于苛刻,我不行,你把戏折子演毁了,就是跟我过不去,哪处演的不周到,不指出来我浑身上下难受。”

  郁兮笑问,“敢问七爷,鸽子和戏,你最爱哪一个?”

  “妹妹这样问我,可真教我犯了难。”他凝神思索了一瞬间,便放弃的摇着头笑,“不成,我还真选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存稿是3000多字一章,表白在60章,差不多就是十八万字左右我以为。

  但是吧每章3000多,多出来的那个部分字数我无法估计哈哈。

  今晚凌晨继续更,明晚凌晨就是表白那章,这样形容比较准确,不会有偏差。

  第45章 信件

  “我在想, ”文瑜拎着茶盖一下一下拨着杯口, 研磨出茶香, “阿玛病成这个样子,就算咱们准备的寿礼再用心, 他老人家也瞧不见摸不着, 倒不如改换成其他的。”

  怡亲王挑起目光, “您什么主意?说实的, 我也正在为这事为难。不管送什么, 都感觉欠点意思。”

  文瑜把茶面翻搅出波浪,“我想为阿玛演出戏。”

  话落郁兮从戏折中抬起眼, 怡亲王高耸的眉峰凝住,见两人惊讶的望着她,文瑜轻轻扣上茶盖, 神色坚定的道:“我决定了,我要为阿玛演出戏。承延, 你得教我唱戏。”又看向郁兮,“郁兮,你陪我一起吧, 咱们就唱《长生殿》的第二出《定情》,我演唐明皇, 你演杨贵妃。”

  怡亲王偏头眨眨眼睛,困惑的瞧着她,“您怎么跟之前大变样子了?公主殿下,您不怕被惠妃娘娘骂么?”

  “规矩, 规矩,”文瑜低嗤道:“我被这二字困了二十多年,他们只懂得用这两个字来教训我,去他/丫的规矩!我现在只想做我自个想做的事情,你就说你教不教吧!”

  “骂的好,”怡亲王拢上茶盖,轻轻拊掌,“规矩这二字原是为了匡正做人的礼仪规范,若是用来处处约束人心,那便不是规矩而是枷锁了。我赞同姐姐的想法,只是……”

  他犹豫了,“……只是唱戏这等事跟常事不同,学唱的科目庞杂,一般来说分为“念,唱,做,打”四项,“口,手,眼,身”各个方面都要进行训练学习,先说这“口”,五音四呼,尖团字,上口字都是门道。练“眼”,练得是抬眼,涮眼,左右摆眼,眼画八字,外加拿神。这步子上的名堂就更多了,耗跷,踏步,抬步,碾步,趋步,趱步……”

  “手法上除了兰花指,兰花掌,兰花拳,揉掌,颤手……还得学怎么跟手帕,扇子,水袖打交道……”

  听怡亲王五花八门的侃侃而谈,是一种享受,闲闲的声韵,不慌不忙的节奏,就像方才骂人也能骂出他另样的风格和姿色。

  郁兮托着腮笑,“七爷是觉得我们笨?还是觉得自己教不会我们?”

  文瑜听这话嘴角扬起了起来,怡亲王天地不怕,最怕激将法,此招一出,定将其一举拿下。郁兮误打误撞,上来就抛出了杀手锏,真真是出好戏有得瞧。

  日光透过玻璃,夺目刺眼,怡亲王久久凝视她不放,待光线侵略她的额头,使之面容失了真,他才开口道:“妹妹这话,当真杀人心,从眼下开始,还有半年的时间,你乖乖跟我学戏,半年后出师,我保证你张口就是梨园台柱的水平。”

  灿灿光晕后,她笑声传来,“那便有劳七爷了。”

  怡亲王嘬唇,浅浅一声叹,“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既然说服了这位梨园头等玩家,就不能让他反悔,文瑜问,“什么条件你说?你养的鸽子够不够?不够我上鸟市上给你买去。”

  怡亲王失笑,“姐姐还真是无利不起早,之前也没见您这样疼过弟弟,我要鸟,公主当真亲自跑腿去买么?还是派您那位专差给我买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