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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时琛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冲过来挡住那辆卡车?

  陆时琛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认真回忆当晚的情境,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顿了顿,他又说,我不希望你死,也不希望那一车证人死。如果那辆卡车撞上去,接下来案子可能会推进得很困难。

  他说完,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及时止损吧。孟钊对自己说。

  他的手摸上后腰那把枪,将枪卸了下来,手指缓缓地摩挲着枪身:不管怎么样,这案子我都会继续查下去,一直到挖出真相为止。

  陆时琛没有说话。

  孟钊看着那把枪沉默片刻后,道,如果你真的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对周衍他们的谋害,我一定不会留情,亲手将你送进监狱、甚至是刑场。不过,无论是不是出于主观意愿,你都救过我一命。我欠你一条命,这是事实。所以在那之后,我会选择自杀,来还你这条命。

  孟钊说完,又从中控台下方抽出一张纸巾,把枪放在了垫有纸巾的手掌上,抬手将那把包有纸巾手枪送到了陆时琛面前:当然,你还有第二种选择,如果你不希望我继续查下去,那我欠下的债,现在就可以还。这枪装有消声器,周围没有监控,你也不会留下指纹,在那之后,你有充足的时间回到美国。

  他说完,维持着这个姿势,等着陆时琛做出选择。

  几秒钟后,陆时琛缓缓抬手,接过了这把手枪。

  孟钊闭上了眼睛,对于现在他来说,死亡可能就是一种解脱,虽然还留有一些遗憾,但似乎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几秒过后,没有任何声响,陆时琛在犹豫吗?突然,孟钊感受到,几根冰凉的手指握住自己的手腕,将他的手抬了起来,然后冰凉的枪管触碰到掌心。陆时琛将那把枪还给了他。

  陆时琛叹了口气:到此为止吧,孟钊。

  到此为止?孟钊的心里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这不仅意味着陆时琛不希望自己继续追查这件事,还意味着

  孟钊缓缓睁开眼睛,喉结上下滚了滚:所有的一切,都到此为止吗?

  陆时琛没说话,几秒钟后,松开了孟钊的手腕。

  行吧,到此为止。孟钊点了点头,收起了那把枪,然后他推开车门,走下车,背对着陆时琛关上车门,缓缓地朝远处走去。

  陆时琛点亮了车灯,再一次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与自己渐行渐远。

  第105章

  凌晨三点半,寂静的卧室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孟钊睁开眼,看向黑黢黢的天花板。从十一点上床躺下,几个小时了,依旧毫无困意。胸口处那种酸涩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液流经全身,那酸涩感像带有极强烈的腐蚀性,让他难受得辗转反侧,无法平静地躺下入睡,非得不停地寻找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点的姿势。但是没找到,无论侧卧还是平躺,那种难受的感觉都丝毫没有减轻。

  孟钊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摁亮了床头的台灯。

  下了床,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拉开几个抽屉翻找了一遍,终于在最下面一层找到了一包还剩下几根的烟。他抽了一根出来,拿起打火机点燃了,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夜色一口一口地抽了起来。

  这烟是他两年前戒烟之前买的,应该已经变质了,抽起来味道有些古怪,既潮又涩,还有点苦。

  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一开始陆时琛身上是背有犯罪嫌疑的,明明搜查疗养院时自己还在怀疑陆时琛的动机,明明那场车祸后他得知了陆时琛患有情感障碍的事实,明明在后来查案的过程中他也察觉到了陆时琛的不对劲,明明在相处过程中他也因陆时琛不同常人的反应而怀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

  似乎每一步,他都有让自己清醒过来及时止损的可能,但他还是任由自己一点一点地陷了进去。

  这还是那个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对一切都保持怀疑的孟钊吗?怎么会像一个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一样,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足以让一个患有情感障碍的人为自己心动真是有点荒唐。

  现在结束也好,接下来不必被情感左右,可以足够理智清醒地查清案件真相。查案、查案、查案孟钊呼出一口烟,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只有查案这一件事就足够了,但陆时琛的出现忽然让他意识到,只有查案和工作的人生其实还是挺枯燥的。追捕吴嘉义的那晚,看着一旁陪自己加班的陆时琛,他还以为往后每一个加班的夜晚都会变得有趣一些来着

  几根烟抽完,外面的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孟钊呼出最后一口烟,然后拿起烟灰缸,将烟灰全部倒进垃圾桶里。案子还未查明真相,他不能让自己一味沉浸在情绪里,这会干扰到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力。

  孟钊直起身,走到卫生间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出门去了市局。

  今天出门早了些,还不到七点半,孟钊就到了市局。

  他又察觉到了那道来自御湖湾的目光,这目光让他有些烦躁,让他出门前整理好的情绪又起了褶皱。

  接近自己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吴嘉义不也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看过来?到底还想做什么?

  这时,身后响起周其阳的声音:钊哥!周其阳手里拎着一袋小笼包小跑过来,今天这么早就过来啊?

  嗯。孟钊的注意力从背后那道目光转移开,你怎么也这么早?

  我一直这么早啊,来晚了那家的小笼包就要卖没了,你吃过没?可好吃了见孟钊一直眉头不展,周其阳的话题从小笼包转移到孟钊身上,钊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嗯?孟钊心不在焉道,没事。

  没事你怎么心事重重的?看起来休息得也不太好?

  孟钊不想说话,敷衍道:被案子愁的。

  破案重要,身体更重要啊,你要是身体垮了,那这案子更推进不下去了。对了,陆顾问呢?怎么最近都没见他?

  他忙。

  两人走上了楼梯,周其阳观察着孟钊的神情,试探着问道:钊哥,你是不是跟陆顾问闹什么矛盾了?你前几天不是都住御湖湾来着,今天怎么没从那边过来话没说完,一声脆响,周其阳的脑门上挨了一记爆栗。

  周其阳捂着脑门倒吸一口凉气:疼一个字刚说出口,眼见着孟钊屈起手指,又要往他脑门上来一下,周其阳赶紧朝一旁躲。

  案子破了吗?思路捋清了吗?这么早来市局不是为了破案是为了买包子,真是出息!孟钊站住了,在走廊上训起周其阳,不把视线放在案件线索上,关心我住哪干什么?什么案子都等陆顾问提供线索,市局招你们过来是为了让你们吃包子的?!

  一楼多是行政科室,路过的工作人员都放缓了脚步,看向发脾气的孟钊。

  孟队凶的时候比不凶的时候还好看,这话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总之市局上下都听说过,但因为孟钊这两年脾气被徐局调教得缓不少,他又不常在办公室之外的地方发脾气,所以这会儿,路过的人都驻足多看了几眼。

  孟钊训了周其阳几句,转身继续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