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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1 / 2)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管爷爷”。其实在爷爷的讲述中,我印象中的管修应该是一个高大而冷峻的角色,他处事冷静、作风严谨,我几乎将他与邦德联系到了一起。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我错了。现实中的管修,完全是一个慈祥的老人,他虽然已经七十岁了,但是身板笔直,这应该与他年轻时代的戎马生涯有关。他说话铿锵有力,十分健谈,极容易亲近,我甚至很难将他与那些冷峻的英雄形象联系在一起。

  “管爷爷,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终于忍不住好奇询问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对她极为好奇,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冷艳的女人,她究竟还有什么秘密呢?

  管修微微笑了笑,掏出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吸了一口说道:“你觉得呢?这几天你也听了不少关于当年的事情,那么以一个作家的角度,你觉得她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淡淡地笑了笑,如果没遇见管修,我也许会脱口而出,她必定是一个风华绝代,而且超凡脱俗、一身傲骨的女人,性格方面一定是颇为冷淡的,但是管修的例子告诉我,很多这样的人物只存在于书本和小说里,现实中往往大相径庭。

  “没事,你大胆地说吧!”管修微笑着鼓励我。

  我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地将我脑子里能想起的词都说了一遍,紧接着求助般地向管修望去,只见他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淡淡地笑了笑,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我想大概是我所说的确实与现实中的她有一些差距吧,接下来我们两个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管修默默地抽着烟,而我则有些忐忑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每一个从此处经过的路人身上,脑海中尽量描绘着那个人的形象,唯恐我会错过她的出现。

  这北京的夏天,实在有些难熬,空气中似乎燃烧着火苗,落在身上就是一种火辣辣的疼,而此时我的心里也燃起了一堆火,等待,在这个时候显得如此难熬。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的样子,管修忽然丢掉了手上的烟蒂,然后走到我近前,低声说道:“她……来了!”

  管修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我竟然猛地一颤。我顺着管修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不远处,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对面,接着车门打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她穿着一身十分合体的黑色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远远地望去简直是成熟版的史宁。我有些不可思议地扭过头,求助般地望着管修。管修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她就是……时淼淼!”

  管修的话让我万分惊诧,眼前这个女子,如果按照年纪来说应该在七十岁左右,怎么会显得如此年轻?显然管修也看出了我的疑惑,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别忘了,她可是水系驱虫师的君子!”

  他的这句话似乎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的,水系驱虫师历代只有女性,而且她们的看家本领就是“千容百貌”。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我虽然也曾无数次想象“千容百貌”是一种什么样的易容术,但现在我才知道,那完全不是易容那么简单,应该还包括了特殊的保养方法。

  只见时淼淼款款向我们走来,远远地见到管修,她嘴角轻敛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然后她将目光移向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微微笑了笑。

  “你总算来了!”管修与时淼淼握了握手说道。时淼淼轻轻笑了笑说道:“他现在的状况怎么样?”我知道她口中的“他”应该是我的爷爷潘俊,管修面有难色地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时日不多了!”

  时淼淼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她看了看我,说道:“你是潘沐洋吧?”

  “嗯,您好……”我实在想不出应该叫她什么,叫奶奶不合适,叫阿姨也不合适。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纠结,轻轻地说道:“叫我时淼淼就好了!”

  我“哦”了一声,却不敢叫。

  “那我们现在上去吧!”管修说着带着时淼淼和我向病房的方向走去,这一路上我都在暗中观察着眼前这个女人,按照一般的审美来说,眼前的时淼淼虽然已经快七十了,但是依然算得上是个美人,而更让我感觉不一样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这种感觉此前从未有过。

  我们走到病房门口,管修有意放慢脚步,停在时淼淼的身后,用手轻轻拉了我一下,我会意地停下了脚步。时淼淼似乎没有察觉我们的举动,依然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前走,在病房门口停了片刻,轻轻咬了咬嘴唇,手指微微颤抖着推开了门。

  我和管修两个人默契地远远地站在门口,不愿偷听里面人说什么。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时淼淼轻轻拉开病房的门,我见她眼圈已经泛红,很可能刚刚哭过。她在门口向我们两个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两个也进来吧!”

  病房里,爷爷半靠在床上,我和管修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而时淼淼坐在爷爷身边,轻轻地用手挽住爷爷的手,脸颊绯红,样子很像初恋的小女孩。那一瞬间,我觉得有时候时间完全不算什么,阔别了半个多世纪的人,不管离别的时间多么漫长,在一个人的一生中占多大的比例,仅仅半个小时,两个人就可以将那些时间完全缩短,甚至忽略。

  他们在那短暂的半个小时里,究竟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我也很难理解他们的感受。我们坐定之后,屋子里陷入了一种很微妙的尴尬,这种尴尬并不是无话可说,恰恰相反,是那种水已经涨满的临界点,只要有一点小小的裂痕,那么,积满的洪水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倾泻而出。

  最终,时淼淼找到了那个微小的缺口,她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潘俊,燕云怎么样了?”

  提到燕云,爷爷的眼中露出一丝哀伤的情绪,似乎撕开了他心中一道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疤,与此同时,管修也低下了头。爷爷长出一口气,说道:“这些年我一直守护着燕云的尸体,每天陪在她身边。这也算是我们偿还她的吧!”

  “是啊,我们欠了她太多,太多!”时淼淼这句话说得很慢,声音拉得很长,语调中带着一种让人感伤的东西。

  “爷爷,您说一直陪在燕云身边,难道……”我一面轻轻揉着手腕上的伤疤,一面不可思议地问道。

  爷爷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猜得没错,小时候咬伤你的那具女尸就是欧阳燕云!”

  爷爷的话让我的心情异常沉重,其实在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我听爷爷和他的那些旧友回忆当年的往事,最让我揪心的人便是欧阳燕云。这个女孩子给我一种单纯、率真的感觉,无论身边多少人背叛了爷爷,她却永远一如既往地在爷爷身边。几天前我试图问爷爷:在他心里,燕云究竟算什么?但是我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憋了回去。因为这是没有太多意义的,可能对于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来说,生存已经很难了,爱情更是一件不敢奢望的奢侈品。

  “这么多年你一直躲在那个小村子里是吗?”时淼淼接着问道。

  爷爷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分开后,我就一直在寻找燕云的尸体,最终在那个村子里找到了燕云的尸体,我唯恐摄生术会感染别人,所以就一直留在村子里!”

  “燕云感染了摄生术?”我诧异地问道。

  “嗯!”爷爷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而且她感染的不是一般的摄生术,世上根本没有解药!”

  “人草师也没有办法吗?”我接着追问道。

  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哎,那摄生术本来是他准备下在我身上的,因此剂量极大,根本无药可救,可是没想到最终却下在了燕云身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实在有些糊涂了,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爷爷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时淼淼,时淼淼长出一口气说道:“那我来说吧!”

  接着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屋子内的气氛都非常压抑,管修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吸着烟,低着头沉默不语,爷爷则靠在病床上,眼睛浑浊地望着窗外。时淼淼一只手紧紧握着爷爷的手,一面回忆,一面给我讲述着那段让人热血沸腾,却又无比惋惜的历史。

  第一章 人草师,千里穷追踪

  唐古拉山口的北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呼啸而来,这个季节的唐古拉山口几乎终日被厚厚的乌云遮蔽着,漫天的飞雪成了它的主旋律。一辆马车在过膝的积雪中蜗行,风雪像是故意要和他们作对一般,迎面打来。

  赶车的是个侏儒,穿着一件厚厚的黑皮袄,身体蜷缩着,因为气温过低,眉毛和额头上的头发都挂着一层厚厚的霜。他尽量压低身体,保持体温。在他身后是一口箱子,挡在车厢前的入口处,他嘴唇皴裂,手中扬起鞭子,不停地在马背上抽打着,口中高喊道:“驾!”

  他刚一开口,冷风就借机冲进他的嘴里,呛得他直打冷战,可即便这样,他依旧木讷地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时不时将车厢前面的帘子撩开一条缝,向里面看一眼。

  此时帘子内厚厚的被褥里,躺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吃到新鲜蔬菜,双手已经严重脱皮,裹着厚厚的棉衣,但是依然掩盖不住微微隆起的腹部,她用已经脱皮的手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棉被一角,脸上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在她前面摆着一盆炭火,几块红红的木炭被从车厢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发红。

  “你怎么样?”侏儒关切地问道,声音柔和,充满了爱怜。

  女子极为艰难地咬着牙,疼痛已经让她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细小的汗珠,她勉强牵动嘴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侏儒定睛看着女子,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女子连忙笑了笑说道:“没事,你放心吧!”之后一阵尖锐的痛感,从手臂上传来,她立刻咬紧牙,紧紧抓住被子,脸上却依然挂着有些蹩脚的微笑。

  侏儒放下帘子,心中焦急地扬起鞭子,在马背上重重地抽了一下,那马已经精疲力竭,而且这种天气,它也已经完全麻木了,任凭侏儒怎样抽打,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速度,缓慢地在这大雪中行进着。

  女子见侏儒落下帘子,开始痛苦地抽搐,这种痛苦就像是千万根针刺入骨头一般,让人死去活来。她撸起袖子,看见胳膊上的皮肤已经开始僵化,表面就像是涂了一层蜡一样,变成了一层厚厚的壳。她心里清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她的全身就会变成这副模样,而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就不会再痛苦了。这是天下最奇的毒,虽然她出身中医世家,但是面对这种毒,也毫无办法,唯一能够解毒的就是传说中的人草。

  为了寻找人草,他们两人不远万里,从河南安阳赶到新疆,又从新疆赶到这风雪连天的唐古拉山口,但是人草究竟在哪里?唐古拉山口阴晴不定,而且方圆百里人迹罕至,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空旷的山口,只有这一辆马车,在积雪中缓慢前行,前面没有希望,后面更只有绝望。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一颤,一直缓慢走着的马在原地晃了两晃,然后轰然倒在地上。侏儒立刻跳下车,此时积雪已经没过他的膝盖,他将手中的鞭子丢向一旁,然后伏在马身上轻轻地拍了拍,那匹马纹丝不动,早已气绝。